那次在西班牙的毕尔巴鄂,我们一起走向圣马梅斯球场,周围是满满的巴斯克球迷。他越走人群越大,越来越多人认出他,纷纷掏手机要合影。他低声用那带着格拉斯哥口音的话对我说:“他们怎么认识我,嗯?”这就是约翰·尼尔森·罗伯逊(Robbo)——一位征服欧洲、随苏格兰队远征世界杯的球员,却仍难以相信有人会认出他。
布赖恩·克劳夫知道。他是克劳夫最爱的球员,也是诺丁汉森林历史上最伟大的红衫之一。队友们也有同样的评价。斯图亚特·皮尔斯最近在球迷论坛上被问到俱乐部历史上最伟大的球员时,答案是罗伯逊。特雷弗·弗朗西斯说过,他是自己共事过的最出色球员,无论在国内还是国际赛场。
然而奇怪的是,这样一位关键人物几乎从未获得个人荣誉。我在拍摄纪录片《I Believe in Miracles》时,竟发现他连金球奖的前十都没有进——让人难以置信。1979年欧冠决赛的助攻者、1980年决赛的绝杀者,竟在个人奖项上寥寥。这也反映了罗伯逊的性格:他不是那种会为奖项推销自己的人,宁可做团队里默默运转的核心。
对那些最关键的人来说,他的地位无需证明。克劳夫的战术指令总归结为一句:“把球交给约翰·罗伯逊。”我做片子时问球队每个人心目中的球员,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名字:约翰·罗伯逊。队友之间的默契和信任,把他确立为球队的节拍器。
时间让人更清晰地看清他的价值。过去二十年,球迷评选里他经常是森林队史最佳。罗伯逊既是那个时代的产物,也是超越时代的球员:双脚灵活、重心低、传球优雅,常能把对手晃倒在地。他的传中常精确到“一分钱”,点球冷静如雷射。他的足球智商令人惊叹——我常在比赛旁听到他突然脱口而出的指示,像是无法抑制的预言:“右路有一大片空档!”球就会神奇地传到那里,进球随之而来,看球就像看一位足球界的诺查丹玛斯。
职业生涯结束后,罗伯逊也经历过低谷。那时他离开足球,尝试开酒吧,但生活并不顺利,甚至一度沙发客。是他的第二任妻子Sharyl把他拉回正轨,他对家庭忠诚,这段婚姻和他们建立的家庭支撑了他晚年。
在过去十年里,我与他成了朋友。我们几乎每周四都会在West Bridgford那家他最爱的咖啡酒吧碰面,那里也成了“周四俱乐部”的据点,老队友们——Garry、Frank、Colin、Ian、Seamus、Paul常来聚会。其他不住在城里的森林名宿也会来串门,Tony、Viv、Ian、Steve有时会现身,现任主帅Sean Dyche也颇受罗伯逊敬重。罗伯逊是那种让整个聚会都有重力的人:能讲故事、讲笑话、唱老歌,是城里的“小王子”。他长相英俊,充满魅力,初见很难联想到那些关于“小胖子”的刻板印象——他身上有一种加尔地区的闪光,仿佛年轻时可以上场弹吉他加入Bay City Rollers。
作为教练他也有“盛夏重生”的时刻,曾在Martin O’Neill手下担任凯尔特人的助理,并与O’Neill在Grantham、Wycombe和莱斯特共创不凡,脑子里的足球智慧仍被充分利用。
他是那位15岁离家到陌生城市、念念不忘家人和兄长Huwie的人。父亲曾说:“再忍一周儿子吧。”他坚持了下来,最终成为俱乐部史上最伟大的球员之一。
对我而言,最难忘的是电影在City Ground首映的那个夜晚。成千上万球迷挤满特伦特看台,老队员们像往昔那样在通道里等待出场。我站在最后方,和奇迹年代的男人们一起。气氛沸腾,突然Tony Woodcock喊道:“把球给罗博,伙计们!”接着Colin Barrett、Garry Birtles、Peter Shilton、Archie Gemmell也异口同声:“就把球给罗博!”Frank Clark朝我笑着说:“乔尼,这就是我们当年一直喊的。”罗博就站在我面前,露出那种有点顽皮、略带羞涩的笑容。那一刻,能让他们再一次齐声呼喊他,实在太好了。
这是我生命中最奇特的圣诞节之一:失去了一个深刻影响过我、他的家人、队友、俱乐部、这座城市和国家的人。愿他安息。
(作者兼导演:Jonny Owen,2015年曾执导纪录片《I Believe in Miracles》,讲述诺丁汉森林在布赖恩·克劳夫带领下两度夺得欧洲冠军的传奇。)